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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外婆和外公之间是否有过爱情。只知道，外婆8岁的时候，她的父母便去世了。她是大姐，带着弟弟妹妹四处奔走。饥一顿饱一顿。后来长到一定年纪，外婆被人介绍给了外公。
外公是电工，外婆很开心，似乎人生终于有了一个依靠。他们结婚，没有彩礼，更没有嫁妆。他们组成一个家庭，生下一儿一女。日子进入漫长的琐碎当中。外公是老好人，爱给邻里帮忙，常常帮人家接好电，也不收钱，背着一个绿色的工作袋走得没了影。回到家，外婆追着外公屁股后面骂。
外公从不做声，只是着嘴笑，手摆一摆，对外婆说:你不懂。外公脾气温和，外婆想吵架却没辙。但这么多年，外婆对外公骂骂咧咧的声音，一直没停过。外公爱看电视，外婆觉得费电，骂他一次又 一次。
外公不爱干家务，外婆抱怨，骂他一次又一次。外公做好事不留名，亏了家里也要帮助别人，外婆无奈，骂他一次又一次……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他们对彼此说过一个爱字。外公爱叫外婆“老太婆”，外婆习惯叫外公的名字。我偶尔对外公开玩笑:你怎么不叫外婆老婆。他又开始傻笑，却不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爱情。只是，我想起外婆去城里住的时候，两人每天都要打视频。外婆问外公:吃了吗?吃什么了?鸡和鸭都关好了吧?下雨了吗?外公看着手机，一一作答。他们的对话，每天都在重复。
他们之间仍旧没说过一句看上去很亲昵的话。后来，在某个冬天，外婆患了癌症，过生日 那天，外公坐在她的身边，侧耳问奶奶:吃面条不?吃点这个吧?试一试这个新鲜玩意儿….…然后给她夹了一次又一次的菜。
吃完饭，亲戚朋友散去，从饭店出来，外公在人群里找着外婆，嘴里说道:风大，让她坐车回家。后来，在个冬天还没过去的时候，外公却因为心肌梗塞先一步离开了。外婆哭着，叫着外公的名字，再没有说其他话。
再后来，外婆对我说，她现在最害怕睡觉，一只腿伸过去外公的身子没了，半夜觉得特别冷，特别冷。因为癌症，外婆的长发剪成了短发。剪头发那天，外婆说:你外公最喜欢我长头发，特别不喜欢我短发。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地上的头发，很舍不得。听妈妈说，外公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外婆洗完头，穿着花马甲，坐在太阳下。外公走过去，撩起了外婆的头发，说了句:今天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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