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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四牌楼到西四牌楼约摸十里路,琴生往往沿河走,从贫瘠走到富达。
西四牌楼靠河,河上熙熙攘攘停靠花船,最大又气派的花船叫秦,远望去好似河中皇宫。
琴生悠哉走,头前的一撮人也是同船姐妹。
秦花船的扬名不仅仅是姑娘美丽,极大的原因是在那从对面插进人群中随波逐流的一抹青灰色,秦船上的谱曲先生,号离渊,琴生多想了些才记起先生姓许。
也是有纠葛的,从上几次离渊先生硬生生的将我从王公子的厢房中抓出来的时候姐妹们都是议论过的,许是离渊相中了王公子正在吃干醋,也有些说莫不是离渊那厢吸食长生丹早已经一贫如洗,抓住王公子的富绰想让王公子施舍些零花钱,若不是这样她一个长安城响当当的谱曲先生怎能和我们一样住在东四牌楼那破烂地方?
那王公子也有意思的很,来了便是在我厢房一倚摔下几锭银子让我随意唱几曲,嘴上砸吧着长生丹,乏了便由仆人搀扶着回府,妈妈是乐意他来的,每次王公子来时妈妈那无神的眼也能笑出光芒。
说是那王公子的来头极大,却也上不得台面,王公子的父亲是长安城人尽皆知的开国功臣公子商,母亲确实公子商家中的小丫鬟,公子商妻妾无数,却也是年轻时作孽老来无子,一次醉酒后与小丫鬟苟且,数月后,便有了王公子,虽说是独子,却因为是苟且得来,终身流落在外挥霍这他爹爹的银子。
王公子萎靡的倚在塌上唤我过去,在吸过一杆长生丹后空洞的说:本公子娶了你罢,也省了次次跑到这花船来,你家这塌子,其实一点也不舒服。
将将说完,离渊先生破门而入,惊了我一惊,白天的花船上本就人不多少,她这样的破门而入,引来了不少姐妹的驻足,我皱着眉头,这次又有什么理由借口?
王公子许是乏了,也不与离渊先生犯横,吐着长气唤来管家搀扶,临门时,看了离渊先生一眼,登时屋内仅剩我和离渊二人,她羸弱的身躯,惨白的嘴唇,我也信了那她吸食长生丹的传闻。
“都看什么!几日前写好的曲子如今还未有一人熟练,脑袋是蠢的么!?”离渊先生怒斥着驻足的姐妹们,我看着她的动作又气又笑,那青灰色的夹袄左前襟破了很大的窟窿,先生一动那洞好似快要点出整团棉花,那是鼠荒,老鼠咬的,东四牌楼闹鼠荒已经不是几载的事了。我轻掩上门,解开先生的衣扣,先生有些惊讶的看我。
将针在头上搔了搔,接了块布头我坐在塌上替先生缝补着衣服,记得早前与我相好的姐姐告诉我,这花船内的门道,便是左右逢源,切不可与人为敌,面子上过得去便是好的,而我对先生却有三分面子七分真心。
离渊抱肩膀蹲在地上,我淡淡的问“说吧,这次又有什么理由?”上次她硬生生的将王公子撵走的借口是谱新曲,需要安静,妈妈当然百个愿意,谁人不晓秦花船上的离渊先生曲曲入耳,船上的人络绎不绝。
我等待着离渊的开口,“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停顿了针,望着她,见他一层一层脱罢衣服漏出圆润的詷体,如此漂亮的身体,背后却是有道伤疤,狰狞着。
仿佛扯着我,心里是疼的……
是夜,妈妈眉开眼笑的唤我来,喜气的说“王公子,王公子出这个数求我将你许给他”,妈妈伸出十个粗壮的手指,反正面的比划着“二十两,黄金啊!”
我倚着窗台,望河中的浮华,够了,也是够了的纠葛,够了的牵扯,罢了随波逐流,漂到哪里便随了命罢!
妈妈给我起名琴生,只为与那屋内小小的琴相衬,抚琴……
离渊的才气还是有的““佳人几度度西墙,不知窗前几多巷。弦歌静候玉郎将。奈何无人晾西厢”
琴罢,王公子送来了绫罗绸缎,放在手心感觉好的很,自然不是正室,做个偏房也算是幸运的,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先生,那破烂般的夹袄。
是夜,是梦。
两个半大的孩子玩的正欢,突然猩红色掩盖了视线,挣脱起来已是蒙蒙亮的天。
我自幼怕血,便与那梦有千丝万缕。
花轿
先生慌乱的神情,嚼着泪,系错了的衣扣,散乱的发,轿前散落大大小小的银锭斑斑鲜红,先生对王公子说“这是我所有的积蓄,我只要琴生”
离渊的梦
渔村,我和阿离生活的地方,爹靠着打鱼为生,阿离的爹去年买了所有家当种起了地,气走了阿离的娘,阿离没有饭吃,我和阿离在院里玩,后来听说阿离爹的那块地上中的全都是长生丹的种子,爹说那叫罂粟,后来我跟爹说我长大要娶了阿离,这样我们就是离,鸳,离渊,离开这深渊……爹哈哈大笑,娘也笑了,笑的流泪。
琴生的梦
爹爹的长生丹没有种出,倒是欠了员外家很多债,员外刚刚派人来说三天内交不齐就要卖我去花船,三天后员外家的壮汉望着瘦骨嶙峋的父亲,爹爹砸吧了一口烟将我的手往桌上一放,扔下句“这小玩意儿,是你的了”这一字一句没齿难忘……阿鸳咬住了壮汉,壮汉被她激的,抄起菜刀便砍了下去,那是我记忆中的那抹侵入眼睛的红,我想挣脱壮汉,却被棍子打倒,失忆……
我晕倒在轿子前,见了血,先生的血,醒来已是第二天。
“先生在哪里?”我问
“所没被家丁打死,许是在街口罢”王公子答
完后继续抽着烟。
我驻足在街口,离渊缩在墙的一角,手里拿着小石子,见过往的人便往过扔,念叨着“你们都是坏人!”只见我过来她楞楞的看着我,用袖子抹了把鼻涕高兴的说“姑娘,你是好人你可不可以帮我救救我们家阿离?”
我的泪顷刻而下,任凭她拽着我有过大街小巷,在破财的屋前停下,爬进床下,抓出个小罐子,晃荡半天沮丧的告诉我“钱没有了之后拽住我的胳膊,皱着眉头,密密麻麻的汗珠,登时咳出的血迹映红我白色的夹袄。
我哭着哭着,便笑了,许离渊啊,那年你许给我要离开那个家那个深渊的愿,现在我俩了了,这里是西四牌楼,西四牌楼鼠荒多载了。
一支金钗,一包鼠药……
离渊摇着头嘟囔着不要喝,眼泪干涸,斑驳的桌上硬挺挺的放着两碗雨水,浑浊不堪,我扬起脸咽了这一碗,离渊在那一霎那认真的看着我,不像疯了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拿起面前的碗咽了下去。
我捧起离渊的脸,你答应过的带我离开那深渊,现在看来,说话还是算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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