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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前几天跟几个朋友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个朋友问的是,你最爱的人是谁……我想也没想就说是你,但是当朋友提出质疑的时候我也确实心虚了一下,是我最爱的真的是你,还是我觉得我应该最爱的是你?我好像突然不知道了……
毕竟在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你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心事以外的事……那些被你抛弃后的不管不顾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不甘心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我真的不知道
人生真的很无常,就好像就在今天我又突然单身了,那个跟我在一起了三年差八天的人,以一条短信结束了这段感情……又是三年,像诅咒一般……
看着已经空掉的烟壳,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抽烟了一包烟,记得大学的时候我最爱抽的是白色的娇子,倒不是喜欢那略带橙味的口感,只是因为喜欢那纯白的烟壳,那时候喜欢把烟壳留下,一年间竟存了上百个,每次你打开我的衣柜都要骂,说我是不是想把自己抽死……
这几年烟瘾越来越大,你如果还在,想必又要臭骂我了……
小马子,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后我再没遇到如你那般“全心全意”的人,算是报应么?我负了你,却没机会得到你的赦免,然后我就要从此开始轮回般的万劫不复……
那时的我,那么坏那么绝情,天真的以为那次手术成功以后你就可以康复,以至于连最后的全神贯注都没给你……
那次手术后一个多月,你说你要上K城复查,我以为真的只是复查,却不知道网状瘤根本切不干净,那些顽强的癌细胞像蜘蛛网一样遍布你的整个卵巢,切了也还会长,而且长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还记得那是拍毕业照的前一天,你故作轻松的打电话让我下班早点回学校,你说要再离开学校前跟321的姐妹再拍一次照……你没有告诉我第二天你就要走了,你没有说那是你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心愿……
但就是那最后一个心愿,我还是让你失望了,那时候我在勾搭另一个女生,那天她要带我去见她的朋友,就是为了陪她,我无耻的在短信里跟你说着马上到,却在欢乐的陪她的朋友吃火锅
那天天气不好,始终飘着细雨,我自私的劝说你改期,你最后忍无可忍在电话里臭骂我,你说,“老子明天就要走了,你到底来是不来!”当我屁颠的赶到的时候你们基本上已经拍完了,我没敢告诉你我去干嘛了,却被321的姐妹们狠狠捶了一台……
哄了你几句,你就那么轻易的原谅了我,拖着早已疲惫的身躯,又陪我拍了一程……第二天你真的没有出现,06法学的毕业照,独独缺了你一人,我问你为什么不多等一天,你说,那些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
你把你的大学四年局限在了我们几个人,而最终我们却没有一个人全程陪完你的人生最后的时光………
(十五)
人心真的是会变得吧,不然看起来那么乖的小熊怎么也会在你最需要陪的时候就那么毅然决然的走了?我不知道你们分手的真正原因,只知道那混小子在毕业后就那么走了,头也不回的回了重庆,即便是在你病重的时候也是在被我逼到没有退路才畏畏缩缩的回来
他离开的那段时间,你是消沉的,从K城“复查”回来后你回了老家,偶尔告诉我你的近况以及你有多么的想念小熊,想念我,百般要求我去看你……
第一次去看你大约是在八月吧,你住在你有钱的姨妈家,见到你的时候你除了瘦了些,其他一切尚好……睡前你脱下衣服给手术后的伤疤擦药,那条褐色的疤痕像条蜈蚣一样趴在你的肚皮上,面目狰狞……我问你疼么?你笑了下说,早就疼过了……睡前跟你聊天的时候,你问我现在到底跟谁在一起,我心虚的说,还是夏啊,你苦笑了下,很认真的说,伊,你就定定心吧,你以为你跟陈的事我不知道?你跟她在红塔山抱在一起的时候被小熊看到了……
两个月后,我接到了到M城上班的通知,报到前我决定再去看你一次,你异常开心,说算我有良心……
我以为还是在上次那个华丽的小区,却不想竟然是一个连车都不通的小山头,你舅舅在那开矿,搭了几间砖房,你妈妈在那帮忙煮饭,你也就跟了去
还记得那天我在高速上便下了车,你姐姐开车来接我,问起你的情况,她只是含糊其辞,我隐约有了不好的感觉……
绕了四十多分钟的崎岖山路,我看到了堆满矿石的场地后那几间铺着石棉瓦的平房,进门之前,你妈妈告诉我你情况不是很好,让我要有心里准备……推开那生锈的铁门,我看到了昏暗白炽灯下,那两张很破旧的木板床,你无精打采的睡着,看到我来,你只说了句,你来啦……
你的脸色是那样苍白,房间的霉湿气味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知道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我剥了个橘子,递给你,你说,皮不要,咽不下去……我重新拿过来,把那层薄薄的白瓤去掉,只剩果肉,递到你嘴边,你费力的嚼了两下,然后马上皱着眉坐起来,示意我把我脚边的桶提给你,然后你趴在我腿上开始剧烈的呕吐……
我呆住了,唯一能做的只是轻轻拍着你的背,我问你怎么会这样,你没有回答我,只是告诉我你想喝水,我出去倒水的时候,你喊住我说,加葡萄糖呀,靠这个养着命呢……出门那一刻,心如刀绞……
倒水的时候你妈妈告诉我,你三天没下床了,牙也不刷,脸也不洗,再睡人就懒了,让我想办法让你出去走走……
再进去的时候我开始打趣你,说你又脏又臭,都不漂亮了,骗我来又不好好招呼我,只顾睡着,太不像话了……你无力的笑着说,那你想怎样?我说,带我出去走走呗,第一次来这么洋气的矿山,你说,猪头,我走不动嘛,我说,你下来,走不动爷背着你……
于是你真的挣扎着下床了,我帮你换了身衣服,那条以前你穿着很紧实的裤子,此时却显得那么宽松……帮你洗了脸,给你把头发梳顺,夸赞你瞬间美丽了起来,都不用运动就瘦成了一道闪电……你笑说,这种瘦我不想要……
我知道我应该扶着你,但是我不想,我要你自己振作起来,于是一路上我始终与你保持着一米的距离,我在前面时而弄花时而玩草,我就是要这样引着你靠自己一步步往前走……我摘了路边的一朵粉色的牵牛花插在你的耳朵上,我说,丫头,你真是美死了,来,给爷笑一个……你很配合,摆了个娇媚的造型,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
返程的时候你说你走不动了,要我扶你,走过去搂着你,一步步慢慢往回走,你就那么顺势把头靠在了我肩上,你说,伊,我再做你女朋友好不好?你不要去上班好不好?你就这么陪着我好不好?我没有说话,我不敢答应……
我甚至都没有说句谎话骗骗你……丫头,其实才坐上回去的车我就后悔了,后悔没有同意你起码一个要求……
(十六)
那天离开之前,你妈妈一再要求我说服你回医院继续治疗,你不肯,你说反正也治不好了,不用浪费钱了……我骂你胆小,骂你自私,骂你根本不考虑你妈妈的感受……你想了一下午,终于同意回医院接受治疗,前提是,我必须每周回去看你……
从我上班的地方到你住院的医院,需要转三趟车,那时还没有地铁,单程需要五六个小时,但还好,这件事我是做到了的……
这一次,因为已经是重症,你被直接安排到了肿瘤科……电梯打开的时候,一阵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便让我感受到了这层楼的残酷,整整一层楼,住的全是癌症患者,基本上每周都会有人去世……楼道里没有普通病房的寒暄与热闹,有的只是面无表情去打饭的家属和不时从病房里传来的哀嚎
我恨透了那股消毒水味,直到今天,闻到那种味道我都会感到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第一次去看你,赶上埋针管,医生说,因为每天都要大量输液,不埋针管你的血管会受不了……那是一条有成年人一只手臂长的软胶管,需要从你的手背一直推进去,直到腋下,那么粗的针管,推行那么长的距离,我不知道你疼不疼,只是看医生推了五公分后我就再也没法往下看……
看着你无精打采的靠在床头,我是那么强烈的感觉我就要失去你了……我拿出手机,一边逗你,一边录下这最后的时光……那段视频,我到现在都还留着,只是已经有三年没敢打开看……
那段时间,因为服用大量止痛药你已经不能吃正常的食物,呕吐,成了每个小时都会发生的事……那天你让我陪你去做一系列检查,坐着排队的时候,你一句话不说,望着远处发呆,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气……排队的时候到了吃药时间,那些白色药片才咽进去马上被你吐了出来,你是那么痛苦,蹲在地上呕了很久很久,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全是血丝,你苦笑着说,猪头,我胆汁都快吐完了……
最后一项检查是胃镜,医生需要观察那些刺激性的药物对你的胃的伤害是否还在可控范围……什么检查都乖乖配合的你在这一项检查上却耍起了赖,你说不插管子都要把内脏吐出来了,再插管子怕是要吐死,我说怎么可能,要打麻药的嘛,你说麻药有个屁用,我说肯定有,不然我试给你看,然后抢过你手里的一瓶口服液样子的麻药喝了一口,瞬间整个喉咙就失去了知觉,像糊了层水泥……你狠狠拍了我一下骂我是不是有病……我威胁你说,你不去检查,我就一瓶喝了……最后你妥协,乖乖完成了检查
接下来的几周,我没有一次间断我的承诺,每周五坐五个小时的车回去看你,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我每周都回去,于是我每周都是睡在你床边的躺椅上,椅子很硬,睡一晚实实在在的腰酸背疼,我不知道你那快五十岁的妈妈怎么做到一周有五天都要睡在那张椅子上……
每个周五、周六我都要以睡不下为由,“赶走”你的妈妈,让她回去好好休息,我承诺一定像她一样照顾好你……
(十七)
与你相识的四年,只有那段时期,我宠你像个公主……
那段时间,我学会了怎么给病人擦身,怎么处理装满的尿袋,怎么喂饭,怎么看那些跳动的医疗器械,学会了怎么用轮椅,学会了怎么克制脾气……
每天早上六点半,我需要提着饭盒去医院食堂给你打头天定好的病号饭,然后喂你吃完,给你擦身,然后推你去不同的楼层做检查……同病房的病友夸赞我的细心,问我是不是你的亲戚,我笑着说,算是吧,关系比较好……
一直都很乖的你,那段时间却变得异常暴躁,因为胃越来越差,你已经不能再服用药片,改成打止疼针,从每八小时一针,变成六小时一针,四小时一针……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你两边屁股就已经被扎的千疮百孔……
我不想你那么频繁的打那些止痛针,我哄着你多忍一会,实在疼的不行再打,然后你就会开始发脾气,砸床、砸枕头,我跑去抱着你,你一边打我一边骂,是你要我来医院的,是你让我受那么多苦,我恨你!我知道你是气话,但是我真的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那段时间,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助,除了照顾你的起居,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替你疼,不能让你不那么痛苦……每次看你疼完我都会跑去卫生间哭,我把烟头按在手掌,我想让自己疼,陪你一起疼……心前所未有的累,不能在你面前哭,更不能在你妈妈面前哭,还要每周打电话回家,告诉爸妈我在M城工作有多么开心,周末都去哪哪玩……本来睡眠就不好的我,因为要观察那些仪器,要听着你的动静,每个周末几乎都是醒着熬到天亮……长期的睡眠不足,加重了我的偏头痛,疼起来的时候右边太阳穴会跟着那些仪器一起跳动……
那时候你的胃口时好时坏,有时候粥都喝不下,有时候却又突然想吃X街的杂酱面、S街的手工卷粉……只要你说你想吃,我就很开心,小跑着去买,因为怕冷掉,我总是拿外套小心翼翼的包着回来……有时候你能吃大半碗,有时候却只是吃一口就不要了,然后下半夜又饿了,耍赖要我再出去给你买……
那么用心的照顾你,却一点都不觉得累,只觉得只要你还在,要怎么都行……
我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才能减轻我曾经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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