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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女子的肖像（六）
最美是拥吻！导演将拥吻后的幸福画面，留白给了黑夜。然后，镜头一转，便是第二天清晨时候侍女的敲门声。
“你不陪我去了吗？”侍女在门外问玛丽安。
玛丽安敬重友情，她怎么会忘记朋友的困难。只是一夜欢愉，透支了睡眠和身体，而恋人在侧、更是好梦留人睡。
玛丽安唤身旁的爱洛依丝起床，极尽柔情。
当她们热烈地拥有和索取过彼此后，她们的心便紧紧靠在了一起。所以，即使有第三个人在场，也丝毫不影响她们的二人世界。镜头切换到了等待手术的门口，侍女立于画面的中间，两位女主被分开在画面的两侧，而玛丽安习惯性的望向爱人的一瞥，便让我们知道，已经没有什么能将她们分开。
一门之隔，里面便是可怕的手术室了。面对那可以想象的痛苦和未知的陌生，导演却将画面拍摄得格外的静谧，画面是平稳的，没有焦躁，没有不安，三位女子的衣服的颜色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木门的浅蓝，玛丽安裙子的深红，石墙无声诉说岁月的斑驳，墙角累积的成堆的枯叶的暗黄，左上角藤蔓植物的为深秋寒气所渐染渐变的生命之斑斓，真是精致得可以截图做油画。
导演用诗意的画面来消解了苦痛，不曾作力，却形成巨大的张力，让你不禁思考她想借此诉说的太多主题。（于此，我得介绍一下，导演是一位女性，生于1980年，天蝎座。）
电影中很少见到“堕胎”的画面，这很不好拍，想想都觉得恐怖。但本片的导演处理的格外诗意，甚至给人无尽的启迪。
手术开始，所谓的手术台，不过是老妪作息的一张简易的床，床上还有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孩应该刚出生不久，还只会爬行，还不会说话。看到此处，你或许会想，导演是在表达那个时候的女子毫无尊严可言吗？非也，说到尊严，在一个医生面前，所有的人都是一样，不分性别、没有等级，都是病人。
当侍女躺在床上，操控手术的老妪的让侍女生抬起双脚、深呼吸时，玛丽安不忍直视的转过头去，爱洛依丝却让玛丽安看着，甚至手术结束后，还让玛丽安将此画了下来。于此，我想影片中“直视堕胎”的画面，至少有以下几种解读：
一是，敢于直面痛苦。正如鲁迅先生那句“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既是直面当时分娩时女性的阵痛，也是直面来日她们两人分离阵痛。
二是，孩子的诞生，是母亲的灾难。无论社会将分娩美化得多么伟大，都不能减轻分娩者的一丝疼痛。说疼痛，真是形容得太轻太平常，那是无法感同身受的苦难。所以，为人子女第一要尽孝，请不要轻易嘲笑“愚孝者”的可悲，其实那些所谓的可悲，又算什么。好了，此话题不易再说下去。
三是，这苦难是她的现在，是你的昨天，更是我的明天。影片前面已经伏笔，玛丽安也堕过胎，那是她曾经的痛苦；而爱洛依丝马上就要嫁人生子，那便是她未来的苦难。所以，她们三人才是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她们更体谅彼此，也更心疼彼此。
四是，女性的觉醒和女权主义的萌芽。女子作为男子的附属，被压制了太多年，她们没有和男子一样享受知识的权利，没有独自外出的自由，没有选择爱人的权利，没有选择是否生育的权利。
于此，你想到了女子的无声的抗争，哪怕只是以卵击石，哪怕是势小声微，但她们为自己抗争过。爱洛依丝的姐姐的纵身一跃是抗争，爱洛依丝的不配合作画是抗争，画家以偷偷作画来打破男性独占艺术的局面是抗争，玛丽安和爱洛依丝明知不能永恒却依然抓住仅有的三天时光热烈相爱是抗争，侍女选择堕胎是女人可以自己作主是否要孩子、为自己而活，更是抗争。
五是，探究生与死的哲学问题。侍女的堕胎手术，是生命正在流逝；而身旁的婴儿却是生命的诞生。侍女疼痛时，婴儿的一只手抚过侍女面庞，另一只手放进了侍女的手里。生与死，就这样被导演放置在了一起。当侍女握住婴儿的小手时，她终于哭了，她承受住了身体上的痛，却没有抑制住心理上的痛。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亲手拿掉自己的孩子！于此，画面呈现出的张力，又不仅仅是在探讨“生死”问题。
说到这里，我想补一句影片中的一个情节，也是至亲之间。影片中，爱洛依丝的母亲临时有事要外出，但她又担心爱洛依丝不配合画家作画，更担心她像姐姐一样选择死亡，所以她在和爱洛依丝分别时，让爱洛依丝亲吻她，像小时候那样亲吻她。这个情节，让我看得格外难过。
爱洛依丝的母亲也和爱洛依丝一样，在被安排中，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她本是男权社会的受害者，可二十年后，她却不自觉的充当了男权的帮凶，她为了回到米兰，她逼死了自己的大女儿，又生生拆散自己小女儿。
如果说，子女不能拒绝父母的一切要求是“愚孝”，至少还处于真正的爱，哪怕心有不甘。但是，有些至亲却披着爱的外衣，假借爱的谎言，伤害那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要维护至亲的子女。它的最恐怖之处，在于它已经是一种常态，是全世界大多数父母的集体无意识。
202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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